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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夜接续、上下齐心的劳作中, 夏至时分,南亭面貌焕然一新。
厕坑是最先落成的。
起初,有些清高的里老人, 表面应承着要建立厕坑, 心中颇不乐意。
虽说是有利可图,然而无偿开放给那些泥腿子用, 他们还是忿忿不平, 觉得被这些刁民占去了便宜。
尽管迫于官威,他们捏着鼻子照干了,心中难免不服。
然而,厕坑一投入使用,他们的心思就彻底转了过来。
原因无他。
这些肥料集中起来,实在是大有用途。
用于自家田地, 可省去雇佣人手、捡拾肥料的成本;多余的趸卖出去, 一担粪肥, 足可得一百文钱,
来上厕坑的人越多, 他们挣得越多。
他们恨不得每人长上两个屁股。
如此运营一段时日后, 里老人们甚至有了些怨言:
为何太爷每里都要建厕坑?
若是他们能一力承包了全县的厕坑,垄断整个南亭的肥源,岂不妙哉?
于是,里老人们在明里暗里间, 开展了一场厕坑竞争。
明面上, 有人出价收购其他里老人手中的厕坑;有人对前来上厕所的县民无偿供应草纸一张;有人粉刷厕坑、在墙上涂绘,供人在蹲坑时观赏取乐;有人猜测女子更重洁净与私隐, 对女厕坑日日打扫、确保清洁。
暗地里, 有半夜偷盗粪水的;有撺掇别人薅无偿草纸的羊毛的;还有雇佣流氓去旁人厕坑里捣乱, 在墙上涂抹污秽、聚众调戏妇女的。
一时间,大家挖空心思,出尽百宝。
他们光明正大的竞争,乐无涯不管。
可谁在暗地里使绊子,就抓谁。
他先前的狱犯改造计划,在此刻派上了大用场。
县中事多,既然流氓浑身闲得肉疼,那便做苦力去吧。
流氓尚不晓事,以为入了牢狱,还能像往常那样,攀攀交情、塞些碎银,就能躺平白吃白喝几天,再大摇大摆地出去接着威风逍遥。
殊不知,乐无涯早把这些看守的薪金和犯人们每日苦力的完成情况彻底绑定。
看守见到流氓们入狱,激动得仿佛一群乌眼鸡,摩拳擦掌地要从他们身上榨出油水来。
流氓们手头银钱有限,过往的人情更是全部作废。
若是不干活,吃无好吃,睡无好睡,白日里哪怕干活偷懒一点,晚间就有一盏长明灯点在门外,直对着人的眼睛照,每隔半个时辰,还会被狱卒粗暴地强行唤醒。
几日磋磨下来,八尺高的铁汉都瘦弱憔悴了一圈。
从此以后,流氓们只要见着南城监狱的门,都双腿发软,避如蛇蝎。
抓了几波人进去劳作后,效果异常显著。
南亭内外,治安清明了不少。
阴私之路走不通,里老人们便只好开始明面上较劲。
仅仅围绕一个小小厕坑,南亭便日日有大戏可瞧。
眼看南亭乱象纷纷起、又纷纷息,闻人约轻叹一声,点评道:“贫者日为衣食累,富户常怀不足心。”
“《左传》有云:‘民生在勤,勤则不匮’。”乐无涯头也不抬,在临摹闻人约的字,“写一篇策论吧。”
闻人约温驯地一点头:“是。”
如今,衙中诸人都习惯了闻人约的存在,甚至在乐无涯县务缠身时,有几名吏员会找他问策,以探知太爷的心意。
骆书吏就曾问过闻人约:“明秀才,你说,这些人闹腾完了吗?”
几番磨炼下,闻人约遇事已颇有沉稳气度:“树欲静而风不止。”
“怎么说?”骆书吏道,“听闻有些里老人,已经在出高价收购厕坑了。”
“做不到。”闻人约笃定道,“他们的地是县里出的。”
骆书吏转念一想,豁然开朗。
是啊。
官府的土地,不可私下转让。
就算有里老人使了大笔银子,也得到官府来审批。
只要太爷大笔一挥,就能把转让的申请打回去。
骆书吏不禁钦佩万分。
要知道,起初他还腹诽过,让这些里老人从自家地里圈出一块地搞厕坑便是,为何非要出公家的地,还如此低廉地租借给他们?
合着太爷这是从一开始就掐死了他们搞兼并的路子啊。
骆书吏放了心:“这些时日,太爷又发落了一批地痞破落户,又控住了他们交易土地的路子,只怕再闹也出不了格了。”
闻人约:“不会。”
“嗯?”
“台面上的竞争,到底是要花钱的。百姓们从这些人手里获利,哪怕只是蝇头小利,也有如从老虎口中夺食,是他们不愿见到的。”闻人约沉静道,“现在看起来风平浪静。但凡出事,必是大事。”
骆书吏刚刚放下的心又悬起来了:“那……”
闻人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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