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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书案前许久,沈丽予细细端详手中的几张纸,上面的确是外祖父首徒邓行之的字迹。
刻版与写字相似,每人写字的字迹有所不同,横竖撇捺勾,笔画因人手的握力、个性与风格相异,在雕版上刻出来的字算是一样的道理。如若是错字,错在同一处的笔画,字迹便更好认。
而刻版的目的在于书,这点与写字不同。写字可以不讲究版面的齐整和谐,字迹清晰,便于阅读为最佳。但刻版的字,除追求刻字的工整、清楚,年资久的刻工还追求一些排印的技艺,例如有时候为和一些撇捺较多的字对称,同排其他字的横笔会稍稍拉长,这样整一排的字读起来便会更赏心悦目。
这是外祖父母教她的。
这些年经营印坊及书坊,她也这样要求刻工们。因而她家出的书,即便是同样的读本,会比其他家书坊的卖得更好。
这些外祖父也教过那个人,他却半点精髓学不到,反而只知偷工减料,尽做有悖行规的损阴德之事。
如若不是那个人刻出来的东西,林家便不会遭逢大难,背负谋逆之罪。
她揣着当年冒死回林家印坊翻出来的残本对照字迹,尤其是错字。残本上那些极难听、极刺耳的谋逆之言,和这几页纸上的内容,很明显地都出自邓行之亲手做的刻版。
八年来,她日夜翻看那残本,对比过不计其数的刻工字迹与流于市面的书册,就为了找到那个人。她并非不知这样做如同大海捞针,可随着林家灭门,邓行之也销声匿迹。他无亲无故,如同一粒灰尘。她无从得知邓行之人在何处,找字与找人皆是一样的难。
这下好了,有人送来这密函,帮了她一个大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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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,房门被推开了。
沈丽予抬眼见是严清走进来,没有把残本和那几页纸收起来。
严清见送过来的餐食还没动过,眉头一紧,正想发火,来到沈丽予的书案前,见她又拿出残本在对别人的字迹,只想喊她把东西放下,快用膳。
沈丽予盯着那几张纸,背靠木椅,凝神不语。
严清觉察有异,便不继续骂人了,走到沈丽予身旁,看她究竟发现了什么。不看便好,一看只觉惊讶。终于找到那恶人了,这沈老板今晚兴许可以睡个难得的好觉。
沈丽予却道:“有人知道我的身份……这几张纸是藏在我书案上的。”言罢,指了指旁边的信封。
严清又是一惊,道:“我进来放新书稿的时候,还没看见这信封。不到一炷香后,你就回来了。这天还没暗下来,送信的人翻进院中却无人觉察。”
沈丽予道:“不如,我们搬走吧。”
严清立即开骂道:“你是不是以为这些年赚了几个钱,就能随便花了。”然后从怀中拿出账簿,翻开指了指其中几笔账,又道:“你看看,你给这个叫刍荛的乐师,支了多少钱?他是谱了什么曲,值这么多钱?怎么不见你给别人支这么高的价钱?”
沈丽予被严清呛了好多句,两手无辜地摆了摆,道:“我说笑呐,不搬,不搬。”见严清还是不肯合上账簿,自己又给不出个好说法,只能扯开话题道:“这个邓行之,这次盗了钱大家的书,我们可要把钱讨回来。”
严清当下账簿,抓起那几页纸看,没有书坊与印坊的专印章,道:“凭这些,找不到邓行之吧。”
沈丽予道:“我们也许不行,但钱大家可以。”
严清出去之前,多问了一句,道:“林家弟弟,什么时候送回来?”
沈丽予道:“后日,怀瑾出城就把人接回来。”
应了句“行”,嘱咐沈丽予快把桌上的热汤喝了,严清兜着账簿又出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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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丽予将残本收好,端着汤碗,在前廊坐下。她抬眼望去,漆黑夜空中,月色皎皎,前几日的阴云退去,露出了几颗星,仿佛一切正在归位,即将回到原本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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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日,严清出门找了一趟钱大家,把盗版的消息传了过去。
钱大家,钱理,新州城内说书的、唱戏的无人不知这位写书的。他著的小说本居多,笔下的郎情妾意、小欢小爱令众多情窦初开的少年们沉迷。他每回一出新书,大家必会争抢品读。
为拿下此人,除了沈丽予的印坊承诺的品质,还因她比其他的书坊更愿意让利。
钱理,人如其名,钱即是理,嗜钱如命。可他出身世家,纵然不为官,他家也能够仰仗祖辈积累的殷实家产度日,根本不缺银钱。
富有的人,指不定比谁都更爱惜钱。
钱理不纳妾,不挥霍,一妻一子,素衣清食;送给沈丽予校阅的书稿,还都用的寻常纸墨,且笔迹工整,一看便是想好什么即写出来,甚少修改,绝不浪费。
盗版盗了这人的书,那等于抢了这人口袋里的钱。要是钱理知道了,怎会善罢甘休?
钱理比沈老板更热衷于查盗版,查一个封一间印坊,找一个关一间书坊。即使是放在某间书坊中摆了几天的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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