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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边烈火横烧天际,无尽黑暗吞噬万物。手上是黏糊糊的血迹,师傅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下来,滚啊滚,就滚到了南云观的水井旁,烈火越烧越旺,怀里师傅的尸体逐渐变成灰烬,任凭怎么扯着嗓子喊也无用。
“明琅,你逃不掉的。”
幽幽女声从四周响起。轿子帷幕里遥遥一眼与少女被烛火照的明亮双眼重合。时而有桃花飘落,时而是无边烈火,肩膀好像被人拍了一下,迎上一张笑脸。
一切恍如昨日,全都想起来了。
“师傅!华明!”洞明猛然惊醒,他想起了南云观大火,想起了生死未卜的华明与师傅,想起了那个人,一切记忆萦绕不散。洞明昏倒前,在谢棠眼中分明看到了同前世一样的神色。
但这是哪呢。洞明按了按仍隐隐刺痛的太阳穴,环顾四周,却发现自己所卧之榻并非己榻,所处之室也并非己室。右手边是叠好的常服,洞明子心中不好的预感升起,他犹豫了一番,还是将衣服穿在了身上。当他收拾好,推开门的那一刻,洞明子就明白,他现在并未在南阳,不出所料,应该被那个人带到了洛邑。
洞明子苦笑,时隔多年,终究又看到了洛邑灰蒙蒙的天空,命里有些事兜兜转转,好似总逃不掉。
真是够骄纵的一个人。洞明子被强掳到陌生地方也不恼,似是觉得,谢棠那样的人,会做出这样的事,合情合理,并不奇怪。
他只想等见到谢棠问清楚。南云观大火如何,烧毁后无可挽回,追问也无用。但华明下落不明,洞明更担心小师弟的安危,从谢棠口里听到的消息总比胡思乱想好许多。
但洞明并未想到,他一连好几日,都不曾见到谢棠身影。
南阳观里那抹身影好似一场梦,如果不是身处异乡,洞明子都要怀疑他是否曾遇到过十六岁的谢棠了。
被困在宅子里,举止行动皆受限制。虽然吃穿衣食并未短缺,但洞明子日复一日能见到的唯有一聋哑老仆,想要找个人交流沟通,或是给谢棠传个话,都成了天方夜谭。
其间洞明子不是没想过离开这方天地,但这方宅子极其玄妙,被人为设置了许多机关,单凭洞明子是绝无可能走出去的。
洞明子逐渐变得有些幽怨,他想,他应该恨谢棠的。可是,说不定人家早就把自己忘了。洞明子百无聊赖,唯有侍弄庭中花草解闷,他拿着花壶静立洒水,一时不察觉,水都从花盆漫出来了。
花朵娇贵,一时承受不住这样的浇灌,被淋低了头。洞明子向来爱惜花草,一时极其心疼,开始手忙脚乱补救。就在这时,吱呀一声,是机关松动的声音,洞明子僵在原地不敢回头,果然听到一道女声,“许久不见,你好许多了吧。”
她还知道许久不见!洞明子愤然无奈,但因着正浇坏了人家的花,良心作祟,不好意思抬头。
“怎么,这就不认识我了?”谢棠两三步走到那玉立身形旁边,真是的,她忍不住感慨,连浇个花都这般好看,如茂林修竹里一汪清泉似的,“我叫谢棠。你这次可要好好记住,明琅。”谢棠声音清脆,特地着重咬着最后两个字,将明琅的名字唤的悠扬。
洞明这才缓缓起身,回谢棠说,“我在浇花,有流水声,方没听见。”
谢棠凑近,见明琅青衫玉立,墨发随意用簪子绾起,凌乱碎发随风而动,唇红齿白,勾勒出一个清俊的少年侧影,忍不住一把抓住明琅的手腕。
洞明被突如其来这一下给抓懵了,微微转头,眼睛睁得圆圆的。
谢棠倒一点不自在都没有,顺其自然移到花壶手柄,歪头含笑,“我来吧。”
洞明静了一瞬,立马慌乱递过去,然后退后几步,理了理自己的衣襟,转眼又恢复一副淡然模样。
谢棠并没有一盆一盆浇水,她按动花壶上面凸起的按钮,高举起花壶,瞬间强劲有力,射程远的水流洒|射|了一大片,不一会儿,就把这一片花草全浇溉完了。
“诺,你过来,”谢棠朝洞明挥挥手,给他看花壶上的按钮,“只要长按这个就可以了,这样浇,很方便的。”
谢棠又随手将花壶塞到了洞明手中,然后像是在巡视自己成果似的,沿着小路向前走。洞明再瞧了一眼他不小心多浇溉的那盆花,他将花盆里的积水倒出半分后,花草的状态已然好多了。见谢棠越走越远,洞明抱着壶,连忙快步跟上。
谢棠停在一棵蜿蜒盘旋的老树前,老树冠幅广展,树荫浓蔽,交错枝根垂悬及地面,翠绿浓郁与初春格格不入。
“你认识这是什么树吗?”谢棠静立,问不断走近的洞明。
洞明在离谢棠两步之外的距离立下脚步,如此枝叶肥硕的树木料想并不是北方气候原生,洞明摇摇头,他说并不认识。
“从陵南运来的树,叫菩提榕。”谢棠说,“这棵树本不属于洛邑,运来时花匠说存活几率不大,但它还是在这扎根了。”
“很多时候,在一个地方呆久,自然就融进去了。”谢棠侧头回眸,对洞明说,“这下你知道了吧,明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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