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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凭借力,往上走个半步一步,已是他毕生所愿。
可太爷又是铁了心要给明秀才翻案,一出手就是不留余地的杀招。
老师若当真被攀诬,他的仕途……
在青天白日下,孙汝停下脚步,望向灰扑扑的天际,打了个寒战。
权谋权谋,权先谋后,权才是天。
没有这个天在这儿顶着,他耍再多心眼儿都是枉然。
……
孙县丞重回衙门时,手提着一包刚出炉的新鲜点心,去寻太爷,人却已不在屋里。
他憋了一肚子的话,心焦难忍,转了一圈,东打听西打听,听见有人说瞅见太爷在东花厅,忙小跑了去。
他赶到时,乐无涯已在一处凉亭边自娱自乐地玩完了一局投壶,正在收双耳箭壶中的箭。
乐无涯喜爱骑射,自从上辈子拉不动硬弓后,便爱上了投壶,只是后几年视力变差,多是盲投,边投边想事情,图一乐而已。
他好久没投得这么痛快了,心里欢喜,脸上也带了笑意,话音轻快:“县丞大人回来啦。”
孙县丞的确是个能屈能伸的人,仿佛二人的一切龃龉都不存在似的,举一举手上的点心,微笑道:“太爷,小的本是想着你要看书,便买了些吃食,也不知道合不合太爷口味。”
乐无涯抽出一枚箭矢,流畅潇洒地在掌心转了好几圈:“一本书都看完了,县丞大人下次要献殷勤,大可早来。”
这炫技的本事,他前世可练了很久,不为别的,专为在一个人面前嘚瑟。
瞧他这样轻松自在地游玩,孙县丞觉得自己怪煞风景的。
他和闻人约不咸不淡地打了半年交道,从未在他面前这样憋屈过。
他束手而立,正在想该说些什么,就听专心玩箭的太爷说:“我的说法,你都已一一验过了吧。”
孙汝头皮一麻,不敢反驳,索性躬身一揖到底:“小的要如何做,请太爷赐教。”
乐无涯用眼角余光撩他一眼:“我还小呢,哪能指教县——丞——大人?”
孙汝不敢说话,也不敢抬身,只保持着作揖的恭敬姿态。
乐无涯玩够了,手腕略一使力,笃的一声,箭稳稳落入双耳壶壶左。
他问:“明秀才这桩案子,究竟源起何处,你心里清楚吧。”
孙县丞没能忍住,倒吸一口冷气。
以他的精明,太爷只说这一句话,就够他明白了。
他强忍住惊悸,直起身来,装傻道:“太爷,您说什么?”
乐无涯不说话,只笑嘻嘻地看他。
孙县丞被盯得浑身发毛,只好挑明了些:“是明秀才为人骄横,得罪了什么人罢。”
“是啊。”乐无涯又抽出一支箭,盯住箭尖,感叹道,“这煤矿经营,是危险营生,出个把事故,也是常事。如果有人死咬着不放,挡人财路,那是够讨厌的,可谋反这帽子未免太大,抄家灭门的大罪,明秀才这脑袋可扣不下。”
说着,他微微歪头:“那案子,县丞大人认为审得好吗?”
孙县丞干笑。
他发现又出了岔子。
他以为太爷是要针对他,要让他分清这南亭究竟是谁说了算。
可他似是别有所图。
他试探着问:“太爷是说半年前常小虎的落水案?那不是已经判了意外吗?”
乐无涯再投一箭。
箭矢不偏不倚,正中壶右。
他叹道:“县丞大人真是不懂我的心。”
孙县丞心里发慌:“是在下愚钝了。”
乐无涯笑了。
他朝向孙县丞,将箭矢单手背在身后,另一手指向冬日寥落萧疏的草木:“县丞大人,你看,我找的好地方,周围藏不得人,不会有第三人听到我们的话,都在这里了,您就不必再愚钝了。”
“……我现在要常小虎的落水案,不是意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