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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不成还要娶我?
裴羁顿了顿,心口处贴着的铜钱突然又开始发烫,眼前蓦地闪现出梦里的青庐,紧握团扇的她,团扇撤下后她温柔含笑的脸。娶她。这一次,他竟不曾像先前那样,斩钉截铁地拒绝。
苏樱却并没有留意到他晦涩的神情:“裴舍人是不是忘了,当初是谁说的,一次之后,放我离开?这就是你信守的承诺?好个名满天下的君子裴羁!”鼻尖突然酸涩,害得尾音也跟着哽咽,苏樱急急刹住。
不想哭,尤其不想在他面前哭。那天她真不该放下手中刀,该给他来上一刀,就不会有今日的窘迫耻辱。短暂的沉默之后,听见他淡淡的回应:“我反悔了。”
抬眼,对上他沉沉的脸,他转过头,似是不想看她一般,让她紧绷的精神一下子绷断。她早知道他反悔,早知道他不打算放过她,但他竟能如此若无其事,当着她的面亲口说出!恨怒到极点,苏樱呼一下坐起:“你说反悔便反悔?你当我是什么,唱妓吗?”裴羁心里一跳,说不出话,心脏仿佛被那两个字刺伤,怪异的疼。眼前又在闪现出梦里的青庐,团扇后他殷殷期盼的她,这件事已经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,然而现在,他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当怎么办。他从不起誓,因为从不食言,但对上她,他所熟悉的一切,包括他的原则,都已经面目全非。
苏樱咬着牙,等着他的回答,他却只是沉默着不说话,满腔怒火找不到出口,用力将身前的书案一掀。嚯啷一声,镜台、布巾,蹀躞带,案上所有的东西都
被掀翻在地上,是面错金的葵口镜,骨碌碌滚到角落,露出镜子背面纠缠蜷曲的缠枝花纹。
咔,裴羁伸手按住:“苏樱。”
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,只是念着她的名字,重又沉默下去。
所有的精神都被这一掀耗尽,苏樱冷冷看他一眼,靠回凭几,重又闭上眼睛。
雨仿佛又大了,噼里啪啦敲打着船篷,她在不说话,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在沉默中拿起她的手,将未剪的指甲一个个剪完,锉刀打磨得光滑,轻轻放回去。她不曾有任何反抗,安静温顺得像个人偶。裴羁低着眼,看见她手背上不曾擦干
的,淡淡的黄色,脸上也有,她这些天大概是片刻不曾卸下过伪装,皮肤沾染了这些东西,绝不会舒服。裴羁起身,拿起水盆。
苏樱听见开窗的动静,外面的雨声哗一下闯进耳朵里,又哗一下重新被挡在外面,他泼了水关了窗,重新倒了温水洗毛巾,再又坐下,握住她的脸。温热柔软的毛巾细细又擦一遍,额头,眼睛,脸颊,嘴唇,然后是手指。
单调重复的动作,单调重复的雨声,拍打着客船的,单调重复的水声。他这人阴狠独断,偏偏做这些事,又有无限的耐心细致。苏樱闭着眼,觉得疲惫,觉得无趣,仿佛又回到那个梦境,到处都是虚空,到处看不见路,她拼命跑着,逃着,但其实跑和逃都没有什么要紧,她根本跑不掉。又何必苦苦挣扎。心里一直燃烧的火苗晃了几下,归于沉寂,苏樱在恍惚中,重又坠入那片虚空。裴羁放下了布巾。换了条干净的,将她还有些湿意的额发也擦干了,她始终不曾睁开眼睛,先前是略微急促的呼吸,此时变得绵长轻软,她睡着了。雨停了,许是涨了水,水声哗啦哗啦拍着船体,晃晃荡荡,裴羁沉默地看着她安静的睡颜。
眉头微微蹙着,红唇抿着,手不知什么时候攥了拳,梦里也不能轻松的神情。让他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,伸手将她拧在一起的眉头轻轻抚平。他该如何,安置她。湿漉漉的蓑衣和斗笠丢在墙角,夜里觉得清寒,裴羁开了门正要放出去,忽地想起这是周虎头的东西,扬手一甩,扑通一声扔进水里。门外值夜的侍卫被响声惊动,齐齐看过来,裴羁沉默着想要进门,旁边客舱里阿周急急探头出来:“裴郎君,小娘子怎么样了?求求你不要难为她!”他为什么要难为她。今夜自是始终,都是她对着他发脾气。一言不发关了门,苏樱还不曾醒,眉头又蹙上了,单薄的一片靠着凭几,裴羁弯腰抱起,她并没有醒,轻飘飘的在他怀里,腿垂下来,腿弯便搭在他臂弯上。千里迢迢,不眠不休,终于抓到了她。眼下,却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。
抱去榻上放好,脱了鞋,拿过被子齐着下巴盖好,轻轻将她的眉头再又抚平。她只是沉沉睡着,头发凌乱着堆在脸侧,漆黑中脆弱的白。裴羁慢慢在她身边坐下,伸手搭着她一点的肩膀,仿佛是搂着她了。
她没什么
反应,
重又蹙紧了眉头,外面风吹着浪,拍的船体有节奏的摇晃,裴羁合衣闭目,随着她的绵长的呼吸,一点点调匀自己的呼吸。今夜先不去想,等明天,他会知道该怎么待她。
翌日。
苏樱醒来时太阳已经很高了,从高处的小窗透进来,亮晃晃地拖在床榻间,精神有片刻恍惚,要回想一下,才能想起来自己身在哪里,昨夜发生了什么,但这结果,并不让人振奋。便只是躺着,不想动,不想说话,昨日那些挣扎着让人片刻不能安宁的念头全都没有了,只想就这么躺着,随便他如何罢了。舱门突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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