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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这么恶劣、不加掩饰、明晃晃的恶意,在方才那极度漫长的道歉演讲中,她根本不明白为什么有人能这么恶毒。
全篇每一个字都在扎时砚景的心窝子,几乎将残障这两个字刻进了肺里,满满的恶意毫不遮掩,甚至最后的最后,还阴阳怪气地说出了那句明显是威胁的话语。
阮唐气极反笑。
她深吸了好大一口气,才在一片混乱的环境中走到时砚景的身边,小心翼翼地去看他的表情。
可意料之外,时砚景却面无表情,他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毫无波动,唯有在看见身旁的阮唐之后,才偏头、就这么看着她。
这一刻,周围所有喧嚣和愤怒的声音都似乎被隔绝。
偌大的操场上好像只有他们两个人,阮唐微微仰起头,四目相对时,她清晰地看见了时砚景眼底的笑意——牵强的、习以为常的、无奈的笑。
他动了动嘴,无声地说:
“看,我早就跟你说了吧。”
没用的,什么方法都没用的。
他恨我入骨,这辈子,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天之前,闻愈都会和我,不死不休。
当然,也有另一个方法,即便这个方法永远不会实现:我向他认错、对他低头。
许久许久以前,在初中那个极度黑暗的下午、在晦暗的厕所水池前,闻愈一遍又一遍地踹着时砚景的膝盖,恶狠狠地重复着一句话:
“跪下来,向我磕头求饶。”
可时砚景咬紧牙关,扛过了每一分、每一秒,屈辱从未被后来安稳的生活啃噬殆尽。
他也从未将那天忘记。
因为遗忘是一种抹除,一种屈辱,一种谋杀。
而他从不会选择谋杀自己。
阮唐在时砚景这样的眼神中悄悄红了眼睛,她的手抚上时砚景的手背处轻轻摩挲了两下,似乎这样就能安慰到又被当众羞辱的人一样,可时砚景却只对她笑,低声:
“没事的,我没事。”
起码现在,有许多人站在我这一边。
所有同学都被激怒、在为他愤愤不平,操场上这场闹剧持续了许久,直到后来校长劝了又劝、最后开始言语施压,才散场。
显然,从今天早上这场闹剧过后,所有人再看见时砚景,心里都会再真真切切地怜悯上几分,这个年纪的绝大多数高中生都热血,他们的善意,毫不遮掩。
至于闻愈,他在早上公开道歉闹得鸡飞狗跳之后,倒是回过班上一趟——只不过这次是回去收拾东西,转到高一的平衡班,去跟那群跟班待在一块。
他回去的时候倒是神情自若,在一众冷笑和唾骂声中若有其事地笑着,离开前还拍了拍叶牧的肩膀,丢下一句:
“班长,有空再一起打球啊。”
惹得一班人惊讶于闻愈的脸皮厚度之余,还怜爱了一下莫名巧妙的叶牧,而叶牧速度极快地将身上的外套一脱,哀吼道:
“我脏了!!”
时砚景在这片吵闹声中,始终充当着局外人的角色。
他安安静静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本,仿佛对一切声音都不关心,可只有一直关注着他的阮唐才知道,他手上的那本书,已经许久没有翻过页了。
时砚景怎么可能会没有情绪、怎么可能不会愤怒呢?
只是,习惯了罢了。
吵吵闹闹的一天很快便到了晚上,阮唐这次坚决让时砚景留在教室里、不要去练舞房陪他,时砚景倒是难得地没有拒绝,乖乖坐着、看阮唐背包离开后,他也在一群同学悄悄的关注眼神中站起身,往外走去。
作为班长的叶牧又被同学们推了出来,拦住他的去路,叶牧摸了摸后脑勺,小心翼翼地开口:
“去哪呀,厕所还是办公室,要不我陪你?”
时砚景轻轻摇了摇头,说了句“去厕所”,可还是停顿了一下,偏头望向班里齐刷刷移开视线、假装自己很忙的同学们,心里似乎有什么地方消融,到底还是开口、极轻地补了一句:
“……谢谢大家。”
你们的心意,我都收到了。
然后在一群人的注视中往外走去。
他当然不是去厕所,而是凭借早上跟闻愈那个对视,而去他此时该去的地方。
夜晚的操场,凉风瑟瑟。
时砚景稳步走到看台某个角落处,原本一片阴暗的地方慢悠悠地走出一个人来,那人脸上笑着、眼底却阴冷,慢条斯理地在时砚景面前站定,开口即惊悚:
“我几年前就跟你说了,时砚景,在我面前要保持高度警觉,不要让我抓到你任何一个弱点——”
“否则,现在这样,多无趣。”
他的唇齿吞咽咀嚼出这些字句,描钩成太奇怪的语调,可随着夜风吹到时砚景的耳中、却像是缠了层层冗涩的水。
闻愈脸上的笑越来越扭曲,像是找到了什么让他兴奋的关键,不是疑问,而是肯定:
“你喜欢阮唐,对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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