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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,叫也叫不醒。怕巡洋水师来了把你带走,只好叫了人先抬到我家来了。”
“又扯了个谎,说你是我本家的表姐,来瞧我,晕了船。”
“巡洋水师?”江盈知磕绊地说出这个词,她只在地方志上看过。
小梅偏头瞧她,解释道:“是我们这专管望洋海面和渔船的官兵,”
又问:“小满姐你打哪来的?怎么晕那,连件包袱也无,”
她瞧江盈知生的很高挑,梳着黑辫子,算不上白,眼睛生的尤其好,又黑又亮。她像是小梅心里,平原水乡吃米长大的,不像海边日头晒出来的姑娘。
江盈知还不甚确定这是哪,她便说:“我也是海上来的,这是海浦镇吗?”
“是海浦镇,”小梅拿出篮子里硬邦邦的咸鱼干,抹了抹灰,“这里是西塘关,我们也说这是前镇,管城门里住的叫里镇。”
前镇住的都是渔民、商贩,里镇的大多鱼行钱庄酒楼,富户都住那。
小梅说到这把苎麻绳穿进鱼鳃里,又撇撇嘴。前镇的渔民把脑袋吊裤腰带上,一出海要是运道好,几船鱼换得竹屋变渔舍。
运道差遇上风暴,那是十口棺材九口空,运好留个尸身。
渔民常说,三寸板内是娘房,三寸板外见阎王。
可日子苦,仍旧被里镇的鱼行钱庄欺压,一到鱼汛出海期,米价翻两三番。
小梅想着,她家里已经没了米,连糙米都见了底,只剩了一袋番薯丝和干鱼垫肚子。
晚娘(继母)寄来的银钱还了她爹死前留下的债,压根买不起米,她有些发愁。
而江盈知却没有瞥见她脸上的神情,听得发愣,嗡嗡地响,真回到了以前的海浦镇?西塘关,那是海神庙所在的地方。
她这时才隐隐约约记起自己凌晨在庙里说的,想回到以前的望海。
江盈知站起身,她脸上显露出急切,“小梅,我想出去看看。”
海娃蹲在地上玩掷蛤蜊壳,被她吓的一把蛤蜊壳哗啦啦地倒在竹板上,小梅也惊了下,忙说:“海娃你待这玩,我同小满姐出去瞧瞧。”
江盈知跟她赔不是,“想起了些东西来,想赶紧去看看是不是。”
小梅在前头给她引路,几根木头撑起来的竹屋并不好走,往下的楼梯是木板搭的,并不严实,一踩就晃得厉害。
等江盈知踩到了地,跟在小梅身后绕过了破旧的木船,她穿的布鞋底,海滩多沙石,咯的脚底生疼。
她却浑然不觉,站在大礁石上,眺望远处的望海,那是浓得化不开的蓝。
江盈知小时候见过的海,才是这样蓝,后来海水渐黄渐浑浊。直到前几天变成了赤红色,她已经时隔多年没看过蓝海,这是一片没有污染的海。
她闻到了风里的咸湿气,有些恍神。
小梅脱了木屐,光脚爬上礁石,她站在上面,指给江盈知看,“我就是在那片乱礁滩上看到你的。”
江盈知拢了拢鬓边被海风吹到眼前的头发,她回过神,望向那片怪石嶙峋的乱礁滩,她很诚恳地说:“谢谢。”
她眼下还改不了说话习惯,又赶紧描补,字句拼凑得慢,方言她说不大习惯,“多谢你小梅,要不是你搭救了我,”
“什么话,不要谢,”小梅脸有点红,她没收到过别人的谢意,此时脸热得慌,小声说:“任是我们西塘关谁见了都会救。”
小梅提着木屐往中间靠了靠,她不想说这些,怪难为情的,便伸手指了指海上偏西的一座岛,“那是晒盐的地方,盐户都住那,衙门管着,鱼汛到了就运盐来,我们管这叫盐仓前。”
江盈知听着,暗暗在心里想,后来这个盐仓前改了名,叫水门岛了,也没人再晒盐,成了旅游团观光的海岛。
小梅很热切,她把海面上浮起的岛屿叫什么,全都讲给江盈知听。
江盈知对这些岛屿陌生又熟悉,远处中央的岛是河泊所同水师一道驻扎的花斑岛。正对渔港,专收渔课(渔税),管海运、船只大小等等。
大伙管那叫铜钱眼子岛,只晓得往钱里钻,每到鱼汛就摇着船来收钱,大家只能暗暗咒骂着交钱,宽慰自己那是散灾钱。
这个岛到了后世也没改名,岛上仍留着这两个公所,江盈知去看过一次。
最远处看不清楚的,有铜钱礁,西山岛,以及大小不一的岛屿包围了海浦镇,抵挡外海的风浪和狂风,形成天然屏障。这让海浦镇得以兴旺,成为各府渔船停泊岸口。
江盈知把这时的地方岛屿和以后的两相比较,每一个能对得上,心里陡然觉得蒙蒙的一切都真实起来。
那就是以前的海浦镇啊!
她那样熟悉,这虽然不是她生活了二十四年的海浦镇,却与她有着蛛丝一样缠绕不断的关系。
这让江盈知到了陌生地界的惶惶不安消退了下去。
小梅回去时问江盈知,“小满姐,你可有去处?没有先暂且留些时日吧,待攒够了盘缠再走也不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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