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量办事情,半年干一票,一票吃半年。
要么集中盗抢一家,要么干脆整个村子一锅端。
同一天,劫掠同一个村子里的两家富户,实在有些古怪。
不过,也的确有可能是殷姓或杭姓富农家中房舍不多,住不下十几人,所以一部分便出了门,另寻住处,顺手又干了一票。
聊着聊着,刮脸匠聊起了兴台县令。
“邵县令,好官呐。”
说出这句话后,刮脸匠饱经风霜的面孔上竟添了三分真挚的庄重和柔情:“自打邵县令来了,就没给咱们加什么税。以前我们哪敢这么支摊呢?大白天就有人盗抢,一刀过来,嚓,脑袋就没了,东西也没了。现在安安生生的,给人刮脸挖耳朵,巴适的板。这都是邵县令一天好几巡,给巡出来的平安。”
乐无涯睁开眼睛,望着上方蓊郁的树冠,沉吟了一会儿,方才问道:“你见过他么?”
“见过,见过。”刮脸匠道,“我还给他刮过脸呢。喏,就是这把刀。”
说着,他颇骄傲地展示了自己手中握着的那把灰扑扑的银刀。
“我给邵县令剃了脸,他还给我钱,一钱没赖。老汉活了几十年了,没见过这样清廉的好官。对了,那荷包都打补丁了,听说是没了的县令夫人给他绣的,他很喜欢,一直不舍得扔……”
在刮脸匠喋喋的唠叨中,乐无涯听了出来:
这位邵县令,确实是人望所归。
吕知州对他的评点,算是上位者的评价,做不得数。
齐五湖虽说向来公正,对他颇有嘉赏,但到底与他不是朝夕相处的。
唯有这些久居于此的百姓肯替他叫好,那才是真的好。
说话间,又是一队土兵从官道上过来,二话不说,就要查验他们的身份。
小半个时辰钱,乐无涯他们刚在此处驻马时,就有一队土兵巡逻经过,五人一组,专查生面孔。
看到他们出现,刮脸匠的底气都足了几分:“看看,客官,邵县令心里多惦记着咱们呢。”
乐无涯眯着眼睛看向这帮人。
惦记不惦记的,并不打紧。
要紧的是,这两拨兵马开过去,居然没有任何一个人,管这帮手艺人索要好处,查了便走,绝不扰民。
土兵往往是招募本地乡勇,编成什伍,素质往往参差不齐。
就连正儿八经的官兵,都有个“兵过如梳”的臭名声,仗着手头有三分力气、三尺铁刃,骚扰百姓、鱼肉乡里,乃是常态。
令行禁止,也只能停留在亲兵一层。
就连定远将军、昭毅将军麾下,都免不了出这样的杂碎。
一个县令,能够将良莠参半的土兵队伍调理得宛如亲兵一般,即使他不在县内,这些人也不偷懒、不虐民。
此人有如此的手腕和能为,乐无涯甚至有心放弃调查,想去结交一番了。
待那队土兵饮过茶摊老板殷勤奉上的凉茶、抹抹嘴离开后,乐无涯清清爽爽地立起身来,对着磨花了的铜镜照一照脸,满意地奉上铜钱五枚。
回到二人身边后,闻人约显然与他想到了一处去:“还查吗?”
乐无涯:“查。”
闻人约虚心请教:“还有哪里可疑?”
“说不好。”乐无涯翻身上马,“……就当专程跑一趟,证明他是清白的吧。”
听到他说“清白”二字,项知节张一张口,欲言又止。
他想起了四年前的事情。
那场几乎要把天地淹没的大雪下起来时,他直挺挺地跪在了昭明殿前。
皇上的贴身太监薛介急得连连顿足哀叹:“六皇子,为一个大罪之人,何苦来哉?”
项知节定定望着灯火通明的昭明殿,说:“他无罪。万方有罪,罪在……”
他后半句话被骤起的风雪吞没,了然无迹。
薛介没听清楚后半句,见他刚刚长成的身体在寒风里摇摇摆摆,哀声道:“乐无涯有罪,是大虞开国以来第一等的乱臣贼子,此乃皇上钦定,金口玉言,是改不得的了!”
项知节:“他是我的老师。这也是皇上钦定,金口玉言,一世不改。”
薛介见他如此坚持,知道他心如铁,不可转圜,只好放软了声音:“您冻坏了身子,可要奴才怎么交代呢?”
“若他……注定冻毙于流言风雪……”项知节口中呵出氤氲白雾,“我陪他走完这最后一程,又如何呢?”
薛介无话可说,只得转身回去禀告。
那时,天真冷,又真暖。
天地一色俱白,朔风尖锐地嘶吼奔走,掠走他体表的温度。
他的身体内却像是有一把火,煌煌地燃烧着,时不时让他感到温暖和眩晕。
如今,夏日里灼热的阳光泼洒在项知节身上。
与过去那种虚假的热不同,这次,是切实的暖与热。
项知节相信乐无涯是清白的,从头到尾,他都坚信不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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